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抽风式磕cp。

七月灯满锦屏纱

溫赤+獨立故事

有點長,1w+,看不下去不要為難自己

寫完的意義對我這個習慣於拖延和半途而廢的人來說,頗為重大。

邏輯、節奏emmm估計很多硬傷

半生不熟的四川話,有點怪怪……


(一)

天上飄著些微雲,地上吹著些微風,啊——

“阮阮又不見了!”一個小女孩急衝衝對著阿媽說,少婦似有點煩了,“叫你達達去找,我正抄經呢。”手上的動作不停,眼也不斜。

“達達,阮阮不見了,你幫我去找一下嘛?”小女孩哭聲大了起來。

“哎呀,我在這看貨呢。阮阮乖得很,它認得路嗦,天黑自己就曉得回家了。”中年男子語氣溫和,屁股一動不動,整個人釘在攤前的凳子上,眼珠子恨不得粘在這個前前朝的玉器上。

“你們怎麼一個都不管我!我去找保保去!”小女孩頭也不回出門去,邊跑邊喊“保保”。

來到集市不遠的矮樓房前,她對著門大拍大喊,“保保開門,我是小元!”堂內的紅髮男子茶喝到一半,住了口,叫江霏去開門。這大夏天的鬧什麼呢?

門打開,小元向江霏問了聲好,就鉆進屋子里,“保保,你忙不忙呀,阮阮又不見了,幫我去找找嘛?”小元喘著氣說。阮阮跑走又不是一次兩次了,紅髮男子不懂這有什麼好急的。“不是,阮阮去……去那間屋子了……就那間,很漂亮的空房子。”

紅髮男子本來悠悠閒閒躺在搖椅上,一聽這話緩緩睜開了眼睛,望向小姑娘,“那個屋子不是不讓進嗎?阮阮進去無妨,自己會回來,我們進去做什麼呢?”

“可是,不是只有阮阮啊……我,我……”小元下午本來抱著阮阮在車行空地邊玩,突然來了另外一個很漂亮的姐姐,是哪種驚艷的漂亮,小元以為自己見到了神仙,只是現在想起人漂亮歸漂亮,卻沒有任何記憶點。兩個人說說笑笑走到那座屋前,阮阮一下跑進去,漂亮丫頭爬樹進了院子一下也沒了影,喊也不應,等了快一個時辰,她回過神來才想起不對勁,而那棵樹她怎麼也爬不上去。去問街坊,都說這小村壩裡哪有幾個蘇氣的姑娘,怕不是認錯了。

“所以,你是說,有個不認識的姑娘和阮阮都進去了……李宅?”

“嗯……他們還出得來嗎?”小元已經帶了哭腔。

李宅是這個小村的詭宅,李大商人背井離鄉好多年,原來這裡住的是他的親人、情人還是誰已經不得而知,只知道現在裡面空無一人,他每年都會派人從外地來修整,請端公來做法,維持宅子氣派,但是村里老人都說這是在筑牢,管你是人是魂都要拴住。大人都不讓小孩靠近這邊,怕沾染了邪氣。

“唉,你那麼急,要不我今晚去看看?”紅髮男子搖著扇子說道,他又安然地閉上了眼。

“今晚?為什麼要晚上?我們明天去好不好?”

“我又沒說帶你去。萬一明天只能見到阮阮的尸體了,帶回來也輕鬆。你覺得呢?”

“不,不要。阮阮只聽我的話。我要去。”

“隨你了。”

他們都沒有提那個漂亮的小姑娘,心照不宣:來者恐非善。

 

博山爐升起青煙裊裊,扇子搖得不疾不徐,躺椅上的人側撐著,捧著本醫書。

“主人,這次萬濟醫會你要去嗎?”

“在哪來著?”

“巴蜀。”

“這千山萬水的,藍袍子變成灰袍子,罷了罷了。”

“今年唐門老太會來,求醫者眾。主人不想去看看嗎?”

“唐門不是用毒嗎?唐老太劍走偏鋒了,還成一絕。論蠱……或可一觀。罷,你打點一番,即日啟程吧。”

從苗疆到巴蜀本是遠的,只是離了還珠樓,溫皇和鳳蝶一路南下,已到秦州附近。

 

做了一番思想抉擇之後,小元和赤羽、江霏一同到李宅門口,此處高墻深院,旁邊是一株古樹,虬枝伸向宅內,那個小女孩就是藉此入宅。這樹對赤羽和江霏來說不算什麼,可真對一個小丫頭來說,爬不上才是正常。江霏讓小元閉上眼睛,伏在她背上,抱緊了,一躍而上。赤羽站在樹梢,環視四周,大概看清楚宅子的格局,最顯眼的是廳堂的大紅屏風,上面掛了一排燈籠,隨風搖曳,屏風便慘亮慘亮的。

“保保,江姐姐,怎麼樣,有看到阮阮嗎?”

“還沒有,一會兒主人進去看看,我們就在這裡等。”

 

(二)

 

赤羽一躍而下,不由自主落在屏風前,他看見一隻小狗在掙扎,然後鮮血噴灑,而他繞過屏風的另一端,卻是空無一物,只是正常的家具擺設,周圍一塵不染,不像是沒有人住。但一切靜悄悄,又不像有活物。

廳堂走過,又到各房間找尋,宅子不算大,卻感覺會移動,赤羽邊走邊作記號,如同入了迷宮,好幾次走到過重複的地方。

走了一轉又來到紅屏風前,這次卻是活色生香的春宮圖,看不清楚面貌,只知道是一男一女。場景又切換,似連環畫折子戲,一會兒是熙熙攘攘的街道,一會兒是小小叢林,一會兒刀光劍影,一會兒又鄉村寧靜。

忽而,聽一狗叫聲“汪汪”。戲被打斷,燈籠也全都熄滅了。

“我聽到了,是阮阮嗎?江姐姐,我可以叫嗎?”小元依然閉著眼睛。

“嗯,我們下去,阮阮可翻不過這墻,到進去的那洞門處喚它。”江霏輕輕緩緩落地。

黑夜里,清脆的童聲壓著一句句“阮阮”,院裡的小狗橫衝直撞幾次撞到墻上,才找準方向出來,撲到小元身上。赤羽也從樹上下來,對江霏使了個眼色,後者點點頭。

把小元送回家之後,赤羽回憶一下今日所見,江霏說滿屋子的紅綢飄蕩,內中不明,不過有時閃過人影,應當不是赤羽。

“你有看見那扇紅屏風嗎?”

“倒是見著了,卻無甚特別,更沒有您說的內容變幻。”江霏細細回想後說道。

“倒是有趣,改日再來一會,早回去歇息罷。”

清晨鳥兒還在叫,就聽見“保保,保保——江姐姐,江姐姐——”

“主人,您這哪是認了個乾女兒,怕是認了個祖宗。”江霏端漱口水進來,笑兮兮的。

“得了,你快去開門吧。”赤羽抿了一口水,咕嚕幾下,吐到盥盆裡。

“江姐姐,阿娘說要去蓉錦城青羊宮,還要住上幾日,你們去不去,馬車一會走了呢!”小元巴巴地在赤羽門外叫喚,赤羽沒出來,她自然不會推門進去。小元的娘親叫毓娘,是從蓉錦嫁來這鎮上的,每年七月就回去探親,再去青羊宮上幾炷香。毓娘嫁的是古董鋪的宋老闆,老宋愛妻愛女愛古董,兩口子都能識文斷字,待人又厚道,樂於助人的事也常有,在小鎮上口碑倒也不錯。

早之前聽小元說過毓娘的習慣,那時還說要去蓉錦見見世面,但是如今消息突然,無半分準備,又聽得小元聲聲催促,便想晚半步再去城中,於是許了諾打發了小元,命得江霏整理行裝,去附近車行雇輛馬車。卻不曾想,車盡行發完了,到下午才回返一輛。抵達蓉錦已然是傍晚。

“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呀?都趕著進城來,瞧,主人,那是咱們附近車行的車。”江霏留意了些許。

二人準備去如意館安頓,走進一條窄巷,便聽見小元呼喊,後面還跟著一個僕從在追她,原是她想來接這二人,正巧碰見了。

她樂呵呵跑過來,卻撞上一個身形瘦削的小夥子, 兩兩退後幾步,她道歉抬頭,卻覺得這面龐好生熟悉,對方似也一愣,匆匆跑開。

“你這樣不小心,總是要出差錯的。可有不舒服?”赤羽不緊不慢走上來。

“並沒有什麼,只是那人,好面熟呀。好像昨天的漂亮姐姐!是啦!不是,他分明是個哥哥。”有些記憶會模糊,是需要一條引線確認,再次相會,就變得篤定。

“哦?我們如意館見,江霏我們走!”

赤羽江霏朝著那個小夥子離去的方向急急而奔,勉強看見身影,便喊道“姑娘留步!”對方身體不自在地擺了一下,顯然是在回應。

是了,這個人許是有些蹊蹺。

江霏從側巷攔截,赤羽從后方追,從小巷跑到集市,那人已露疲態,眼看就要被抓住,卻不知哪裡飛下來一隻熱水茶壺,讓收攤的集市喧騰起來,眾人你推我搡要避開這不速之客,赤羽失了穩定,瓢潑熱水眼看就要澆灑到身上,正要硬擋免得禍及無辜,身子卻不受控制被帶到一邊,堪堪避開,只腳邊濺到一點,有人則被燙傷了,哇哇慘叫,這邊飾物攤子被打翻,那邊茶樓有人下來賠罪,街上亂作一團。

赤羽感到手腕疼痛,心說這是抓犯人才這麼用力吧。回頭一看,便撞進輕描淡寫的笑意裡,對方羽扇搖搖,“軍師大人,好久不見,別來無恙呀。”

 

(三)


“主人!”二人快步奔來,異口同聲。

“那丫頭跑了,差點就抓住了。”這是江霏。

“剛打包的飯食被人撞翻了,你宵夜沒了。還有我的衝衝糕。”這是鳳蝶。

“保保,我還是……還是趕上你了,累死我了。我娘帶著我們走近路,還好及時呢。”這是小元。不遠處確實見一端莊少婦徐徐走來。

“哦?你女兒,你妻子?”溫皇似笑非笑,快把赤羽的腕子揉斷了。

 

如意館裡。溫皇說自己是路過的商賈,與赤羽乃舊相識,小元一家與赤羽結緣卻是因為陰差陽錯救了小元一命,乾脆認他作保爺(乾爹)。毓娘知道溫皇非常人,不去深究,曉得進退,讓小元少打擾二位。

吃完席,毓娘領著小元回府。幾人這才互相通信,溫皇來此是為了參加萬濟醫會,赤羽來此權當散心,順便把在鎮上發生的事也說了。溫皇覺得那錦屏好不有趣,便說參會後定要去赤羽小居拜訪幾日,探探那李宅。至於今天那姑娘,也就是撞翻鳳蝶餐盒的人,與李宅關係匪淺。

 

萬濟醫會只持續五日,天南地北的名醫前來,然都是有門檻的,閒雜人等入之難矣。至於求醫者,須得提前遞交名帖,詳述症狀,待等辦會方親自審核確認後,才得以作為病例對象。若非罕見、有研究價值之癥,絕不可能出現在會上。如能去參會或是觀會,是醫家極大地肯定,和精進的極好機會。今年,唐門老太的蠱是重頭戲,雖說如同巫與醫相近一般,蠱與醫也是不可分割的,但用蠱醫人,往往是病好一半,自損五百,端看你更能接受哪種痛苦罷了。而唐門老太則是將蠱的害處降到最低,據說她專注於此,中途雖接管唐門十餘年,掌門之位找到接替人後便草草退位,沉心鑽研。頭兩日的病症,在溫皇看來不算什麼,唐門老太也一直未出現,都說重頭還在後面,第三日,唐門老太終於現身,眾人期待得見神來之手,對方只是旁觀,和溫皇打了個招呼,算是對他的認可。晚上回到客棧,溫皇靠在赤羽房間里的小榻上喝著茶,說起她,並無特異,但若交手,必然棘手,還好萬濟醫會不是萬殺蠱會,不然就是生靈塗炭。可惜呀可惜。赤羽對他這種心心念念的挑戰想法不置一詞,到點了就把人趕出去。第四日,唐門老太出手了,五毒物用得任意,病人見效奇快,眾人又怕又欣羨。溫皇坐在窗邊,只管叫“鳳蝶沏茶”。等到晚些時候,鳳蝶稟報,好似見著了那日狂奔的姑娘,但蒙著面紗不好探看。那是個仵作,有些病人沒挨過神醫就診,只得讓仵作查勘了。溫皇當機立斷,讓鳳蝶傳話給赤羽,找了個辦法讓他替進了會場。赤羽到了后乖乖在溫皇身邊,靜待時機。

突然手腕上一涼,被套上了什麼東西。

“那日有人打翻了鈴鐺攤,我順手拿了一個,還調了點香,你一動我就能循著味道和聲音找到你。”

“你真是……無聊至極。”

“哈,算是吧。”說著曖昧地在他手上捏了捏。

那仵作當場簡單驗尸後,便離了會場,後續再詳細勘驗。赤羽跑去跟著那仵作,他也覺得和那日的姑娘相似。

然而,這人似對此處十分熟悉,動起來像泥鰍一樣滑而精準。追到巷子口里,周圍少人,環境安靜,只聽到衣料摩擦的聲音,以及鈴鐺聲,這鈴鐺瞬時成了危險提示信號,赤羽乾脆摘下來,才一脫手就被突然冒出來的小叫花子給搶了,好幾個孩童圍著他拉拉扯扯,要錢搶物,他們應當是常乾這營生的老手。一片衣角從旁邊的巷子口掠過,顧不得許多,他便也直奔而去。走到盡頭,前方那個蒙著面紗的人有氣無力地說:“哎呀,兄弟你追我做啥子?熱死了。”赤羽一看,便知中計,詳細盤問他的身份,才知這一帶都是如此著裝,因為工作特性。這一趟跑下來,人沒追到,鈴鐺也丟了。他心裡卻有了計較。

第五天,唐門老太不再出席,溫皇躺了這麼多天也興趣索然,直接在雅閣里看書喝茶了。那個仵作也和人間蒸發一樣,即便調來了工作人員名單,親自核准,也一無所獲。

“那個真仵作可能是受某種影響,導致記憶混亂了吧。他一直以為自己在工作,沒有被頂替。可是有沒有任何中過毒的痕跡。”

“除了毒,還有什麼可以造成這樣的結果呢?”鳳蝶問道。

“現在正是萬濟醫會,你要不去問一下?我幫你搖個號。”

“……”

 

萬濟醫會結束,小元和毓娘先回去了,過幾天,赤羽、溫皇才一同回返。這中間,找了許久,也再未見到那些小乞丐。據說可能是流竄作案,到別地銷贓去了。無法,看來緣分如此了。

“溫皇大人的車廂果然非同一般,車行的馬車坐得我全身疼。”江霏邊打量邊稱讚。

“哎呀呀,為了讓你們落座,我可是從躺著變為坐著了,軍師大人,姑且讓我靠一下吧。”

“……”赤羽一言不發。

那邊鳳蝶與江霏倒是肩並肩,有說有笑。

到了庭院,各自把房間分配好,休息一會兒,開了餐,天色暗了,兩個姑娘簡單收拾後便去休息了。溫皇的房間在赤羽對面,也已經熄了燈。舟車勞頓,赤羽有些疲倦,卻還是在書桌前清理思緒。

 

李宅,月光淡淡,那棵槐樹張牙舞爪,顯得尤為猙獰。

溫皇越過高墻,特意來到那扇屏風前,燈籠驟然都亮了,好似迎接這位來客,風聲夾雜了怨語,好不淒惶。

血,從屏風上瀝瀝而下,腥味瀰漫開來,這場戲,拉開了帷幕。

他看見交歡的男女,集市、街道、山川……最後是一個女子的面龐,從妙齡到垂垂老矣。周圍,是靜默的家具,這扇紗質繡錦屏風,成了黑夜裡唯一的口,將前世今生婉婉道來。

溫皇羽扇一揮,刀光閃動,千綢萬緞匹匹襲來,慾裹住他,阻擋刀勢,那扇屏風已經遠去。不知這綢緞海多深多遠,溫皇應對游刃有餘,“來者不拒”,劃碎冰涼涼的緞紗。對方顯然想以柔克剛,柔中帶針,暗器隱藏在其中,叫人避無可避。溫皇一開始只在守勢不進攻,徐徐圖之是為了慢慢剝開故事的繭,如今對方變本加厲,只得讓他們嘗點苦頭,羽扇舞出劒招,這“柔”遇到了真正的強硬,方知此前都是小打小鬧,退散得乾乾淨淨,溫皇拉住一截緞匹,有依著背後力道方向,慾來個循線覓針,對方“斷尾求生”卻不得,又將錦屏重現,燈籠一盞盞亮起,畫面上出現了熟悉的身影,一男一女,動作姿勢極為放蕩,除了滾燙的呻吟急喘,還有令人心驚的鈴鐺聲響,隨著律動忽強忽弱,溫皇一怔,他還聞到了熟悉的香氣,他想起那個午後將香料千挑萬選,精研細磨,才配製出這份香,鳳蝶說他見鬼了,竟然如此上心,如此勤奮。

當真是見鬼了。

可是剎那的分神,一切都消失了。仍有幾根細針不甘心地飛過來,溫皇險險躲過。

然後庭院安靜,夏日的蟬鳴、蛙叫如舊。眼前的錦屏平平無奇,上面掛的燈籠沒有點過的痕跡。

飄飄搖搖,無法自控,居無定所,只能隨風。

溫皇失去了興趣,轉而離去。

 

(四)


赤羽脫了外套,褻衣外隨便披了單衣,思索許久,該休息了。聽得有人敲門,他本不想理會,又擔心吵到左鄰右舍難堪。

門外站著的正是溫皇,笑意淺淺。月光之下,更顯豐神俊秀。

赤羽這間房是院子里最大的一間,進屋正對是個待客小廳,左邊是書房,右邊是臥房,都用珠簾隔斷。

“你坐下吧。上次小元拿了安神茶,我給你泡一杯。”赤羽走進書房,在多寶格上挑揀,心說明明是放在這的。

溫皇解了外套,開了小窗,躺在臥房的竹藤搖椅上,“赤羽先生,這裡空氣不錯啊,也沒有異味。話說,我送你的鈴鐺呢?”

“怎麼,你想要回去?”

“不是,許久不見,甚是想念。你讓我看看唄。”

“我收得好好的。你要看明天再說,過來喝茶,喝完趕緊滾!”

溫皇不再問,站起身來,寬衣解帶,然後自顧自躺進床裡了,竹簟生涼,他安然地閉上了眼,還呢喃道:“天熱,不想喝茶,想睡覺。”

“你洗澡了沒有?給我起來!”

“洗了,熄燈快睡吧,別擾得不安寧。”反倒是溫皇有理了。

赤羽走上前幾步,想把人扯出來。最後卻只是把一床毯子鋪開,分到一半給他。

灯已经吹熄了,赤羽侧身躺到床上,拉下防蚊幔帳,和睡在里面的温皇保持一定距离。终究还是没把他赶出门去。

“唉~”

赤羽没打算理他。

“唉~”一声比一声哀婉。

睡吧睡吧,真是扰人安宁。正当赤羽思绪飘散,准备进入梦乡时,温皇不叹气了。

“我剛剛,在李宅裡面,看見你在那錦屏上,和一妙齡女子鳳倒鸞顛,紅浪翻騰,好不羨煞人也。”

“胡說!你要是想,自有人與你投懷送抱。”赤羽顯然懶得理他。

“哈?這是承認了?你不承認也是不能得夠了。你手上還戴著魂香玲,那香氣正是我親自調配的,真是鑽心的香氣啊。哦,剛才問你,那東西你正收得好好的呢。”

聽到這話,赤羽靜默了。他把魂香玲弄丟了,早先沒有說實話,一是覺得有歉於他,二是覺得不是什麼大事,想想辦法找回來這事就過了,不然溫皇免不得又說什麼話。不過這下可好了,魂香玲惹禍了,他也心虛了。

“魂香玲丟了。那人不是我。”

“現在卻說魂香玲丟了,早先問還不耐煩,你這嘴里就無一句真話。唉,溫皇總是以誠待人,卻未曾想你這般敷衍我這老實人。唉~”

“既在李宅裡,你就該知是假。”

“誰知你是不是暗度陳倉呢?我活該孤家寡人。唉~一片情倒不如被風吹散了好~好苦呀~”黑夜里溫皇一聲聲怨嘆。

赤羽就把那天追人不得反被盜鈴的事情說了。感覺溫皇越發靠近,微熱氣息擾得他心裡不平靜,沒奈何,赤羽果斷轉過身來,循著氣息來源,估摸著方位,雙唇敷下去,這是毫無技巧的吻,純為了堵嘴,溫皇顯然沒反應過來,等他想反攻時,赤羽趕緊撤退,顧不得銀絲縷縷,用力翻個身,鏗鏘有力地說道:睡覺!

溫皇壓著聲音,笑聲都不成形,樂得差點岔了氣,牀也跟著顫抖,根本沒法睡。

赤羽心說,這人怎麼那麼煩呢?比嗡嗡嗡的蚊子還煩!於是又轉過身,在些許月光的憐惜下,兩人四目相對,得以看見對方模糊的影,溫皇突然壓過來,細細碎碎地碾著赤羽的唇,赤羽也不動,僵持好一會兒,溫皇還想撬進牙關,赤羽猛地一咬,嘴裡嘗到了血腥味,溫皇唇估計破皮了,“嘶~對我就那麼心狠。”聲音有些勉強,是絲毫不加掩飾的狼狽。

赤羽把溫皇那半毯子蓋過他頭頂,抱怨聲一下小了不少,這下赤羽忍不住笑了,洩露一兩聲抽氣音。自己轉過身閉上眼,心說再怎麼樣也不要理他。溫皇果然好一會兒都沒動靜,赤羽有些疑惑但也實在困了,很快進入夢鄉。溫皇在毯子里,把玩著赤羽的頭髮,聽到均勻的呼吸聲,他才探出頭來,“你呀~”聲音帶著愉悅的尾調,匯入夏夜蟬鳴聲裡,消散無痕。

 

赤羽有著嚴格的作息習慣,該起的時候絕不拖延,他看了看身邊的溫皇,儒雅風流,倜儻無雙,即便躺著身姿也很是端莊有禮,儀表堂堂。只是這人心思嘛,就不如外表這般明朗了。起身的時候,把自己一角毯子輕輕掀起,帳子撩開又放下,掖好。聽到腳步聲,應當是江霏按時來送洗漱水了,赤羽提前打開門,吩咐道:“你再打一盆水來,不用敲門,放門口便是。”

洗漱架已經有些許年代了,架子吱呀響,赤羽低下頭擺弄著帕子,壓迫感從背後襲來,重量從肩頭壓下來,他緩緩抬起身,便看到鏡子裡的溫皇,雙眼慵懶地似閉非閉。門外的江霏準備了另一套洗漱用品,放下便走了。“起開些。”他推開溫皇,轉過身把溫熱的帕子按在他臉上,“你用這盆水,快擦擦口水吧!”

“鳳蝶不在,真是麻煩啊……”

“你快點,今天江霏沒有準備早飯,小元也在,要帶她去醉仙樓吃。”赤羽催促道。

“無所不能的軍師大人,煩勞過來幫我整理一下……”

“嗯?神蠱溫皇本事通天,被小小衣冠絆住不成?”這麼說著,卻還是走過去,幫他理順衣帶。

 

兩人出門來,正撞見小元和阮阮在院子里嬉鬧。

“保保早!溫皇叔叔早!咦,溫皇叔叔在保保屋頭過夜的?”

“是的。”溫皇扇子搖得活潑輕快。

“哎呀,保保,我今晚也要在你屋頭過夜嘛!”

“姑娘家家不要老想著去別人屋頭呆著!”赤羽斬釘截鐵地拒絕。

“小元,你為什麼想去乾爹屋頭睡?”

“保保房間舒服,他還幫我扇扇子哩!可是我只在裡頭午睡過!”

“哦吼,我說昨天那麼熱,原來沒人給我扇扇子。命運歹啊,待他人如千金,我嘛,倒不知是個什麼了。”

“哼,昨晚我旁邊睡的個死人,陰涼森森,打扇是多餘的!”赤羽賞溫皇一個眼刀。

“男人啊,是經不起挑釁的生物~走吧,該出門了。”溫皇自說自話,率先走出大門去了。

 

茶樓裡飲過茶,便思索起這幾日的事端了。

“萬濟醫會、李宅、姑娘、魂香玲基本可以串起來了。那個姑娘熟悉蓉錦與小鎮的佈局,說明在兩地生活一段時間了;能出現在萬濟醫會上,則有一定的家境背景;而偷魂香玲的目的存疑,據鳳蝶姑娘說那個東西除了溫皇先生良苦用心外,沒有其他實際的特別之處。但這鈴鐺轉接得說隱秘也不隱秘,畢竟當時眾目睽睽,說眾人皆知又不能成立,因為當時大家都在看場中辯論,為何要盯著同為看客的溫皇呢?”赤羽分析道。

“耶~知道我用心良苦,你還把鈴鐺丟了。”溫皇又開始歎氣了。

“主人,你收一收得意吧。”鳳蝶都看不下去了。

一旁的江霏吃吃笑,心說怎麼看怎麼有趣。

“還有錦屏上的圖像,溫皇和我見著的一般,春宮圖,男女相戀,結局沒有寫定。”赤羽還在回憶。

溫皇但笑不語。

眾人正商議著要再探李宅,小元去而復返,說是毓娘有事相邀。鳳蝶和江霏滿腹狐疑,溫皇和赤羽同時挑了挑眉。

 

(五)


宋家的小院清雅秀麗,毓娘備了點心,燒了篆香,這小房中的陳設皆是非凡,不像一個小鎮老闆該有的家底,即便他們是古董行。

眾人落了座,毓娘倒些茶水與他們。

“諸位請飲茶。奴家勞煩諸位前來一聚,乃是奴家今日聽得小元說起李宅的事。奴家與之也有一番淵源。實不相瞞,家嚴乃是前唐門掌門,也就是如今的唐門老太之表弟,家住青城,後遷蓉錦,兩家有些齟齬,來往便少了,在巴蜀,有唐門老太的名聲,行事總方便些,故而關係一直沒斷。說來奴家還得喚唐門老太一聲表姑母。幼時見過幾位表哥,其中表姑母最疼愛是三表哥景昂,奴家與之關係也最親近,不過最後一封書信往來也是十幾年前了。”

“後來才聽親戚說他出了巴蜀,到黔地生根了,前幾年,外子去黔地進貨,遭了頓打,還被扣住了,名號卻是奴家那三表哥,奴家不信,和家父借了人手帶著銀錢去贖人,去那相問,名號、身份都對得上,人卻是不認得,他們也不認得家父。好生奇怪!奴家接了外子,不敢節外生枝,回家途中卻見表姑母以前頗為信任的老管家去到假的三表哥府宅。後來奴家就和以往的親戚聯絡問詢,兜兜轉轉知道這李宅也是那老管家操辦的。”

“這宅子建成那年正是三表哥去黔地那年。去之前,三表哥惹姑母生了好大的氣,因為喜歡上一個妓女,還想娶進家裡來,這事很嚴重,外人卻一點風聲都沒有。也有說那妓女已經懷孕,不知下場如何。去年表姑母六十大壽,把一些旁遠的親戚也請到宅中慶賀,家父本是不想去的,奴家代為前去,三表哥卻沒回來,聽說十幾年都是如此。後來奴家偷偷去看過三表哥的宅中住所,只有哐當一把大鎖,本以為無功而返,卻聽到兩個丫頭說打掃他房間時無意在床底墻邊暗格發現了畫像,趁著兩人昏睡去,奴家便做了回賊人。”毓娘從箱櫃里拿出捲軸,展開給眾人看。

“所以那日你帶小元走所謂的近道,其實是看到那個姑娘,想看看她是否安全?”赤羽問道。

“先生已經知曉了嗎?不錯,那日並不是第一次見得她,奴家在附近車行——就是小元經常去玩的空地附近,見過一兩次。早先應當也是見過的,卻不知有這樣一層關係。奴家估摸著那車行也是表姑母操辦,細細問過卻是一幫本分人,不知情呢。”

“我也並不是知曉,只是夫人要抄近路,應是追趕我們,但是太快了,仿佛是知道我們要到那一樣。”

“奴家猜測那是三表哥和那女子的骨血,所以多有看顧,但是李宅奴家也不敢深入探查。那姑娘在蓉錦行動,是有些護衛的,那日熱水壺之事便是眼線所為,奴家斗膽猜測你們會被攔在那,所以一開始就往那去了。這些眼線,全都是表姑母的人。奴家不知道那姑娘是否了解奴家的身份,但是一聽得她接觸過小元,奴家慌了神,這才和諸位貴客一一說來。到了這地步,奴家也是在求救了。因為,三表哥很可能已經不在人世或者人身不得自由,不然為何背井離鄉,還要找人替代身份?更讓奴家擔心的是,小元怎麼會牽涉其中。奴家力量寡薄,只想要一家周全,三表哥之事,實不敢再探了。奴家一介婦人雖然愚鈍,但早先年在家宅裡也見過些世面,諸位都是有本事的人,奴家識人是不會錯的。”

“宋夫人過謙了,看您所做的一切,也稱得上女中一大杰。我等這幾日慾再探李宅,略盡微薄之力。”

“多感幾位豪傑承擔。如若需要,奴家也可以請家裡聯絡表姑母,雖然她不一定回應。幾位便在此住下吧,奴家也算得知情人,有何想了解的,詢問來也方便些。客房也備好了。小元也常嚷著要和赤羽先生呆一塊兒呢。”

吃過晚飯,赤羽溫皇二人決定夜探李宅,還未走出庭院,便聽得一個僕役喊留步,後面跟著宋夫人,小跑過來氣喘吁吁:“赤羽先生,留步,奴家……奴家表姑母來了。”

唐門老太到了?這事越來越有意思了。

到了會客廳,小元正躲在宋先生背後,又打量起那個漂亮姐姐,有疑惑有害怕,看那老太太更是覺得恐怖,宋老闆腦子轉了一會才搞清楚輩分,讓小元喊“表姨婆”,小元嚇得不敢說話。毓娘過去抱住小元,和宋老闆一起出去了,她知道表姑母不是找她們的。

“素冉,你也先下去吧。”

那漂亮姑娘應了話,退出堂去。

“又見面了,唐門老太可好?”溫皇率先打了招呼,然後自顧自坐下了。

“在下赤羽,久聞前輩大名,見過唐門老夫人。”赤羽作揖,彬彬有禮。“請問您從蓉錦來到這小鎮有何貴幹?”

“怕你們拆了我房子。”

“此話怎講?”溫皇抿了口茶。

“別裝蒜了,那李宅去探了多少次了?打算買下了嗎?”

“哈?還珠樓虧空嚴重!老夫人要送來給在下填補家用嗎?”

“順便把我家孫女送你?”

“別,這在下可不敢,受不起。”溫皇語氣隨意,往赤羽那邊瞟一眼。後者卻不理會他。

“得了,還在這演什麼戲呢!你們看到了吧,素冉是我孫女,她一直住在李宅裡面,和她娘一起。十六年前,我兒景昂想要娶雲清,也就是素冉她娘。哦,我倒忘了毓娘,不知道她是不是和你們說了些什麼呢?這丫頭有點聰明勁兒,她在查,我最近才關注到她,他老爹膽小如鼠,這麼個女兒卻聰慧膽大。”

“——雲清漂亮,可是妓女都漂亮,雲清只不過平平,我兒究竟看上他哪裡,哼!景昂聰穎,我一直希望他能承我的衣缽,可是遇到了雲清,什麼都不要了。高門大戶,是不需要妓女來撐門面的。為了離散二人,只好下了蠱毒,‘咫尺天涯’,沒想到卻是景昂離去了。”說到此處,原先中氣十足的老婦人,聲音立刻軟了許多。

“臨終前,景昂希望我不要告知雲清,我就將她關在這宅子里了,每年的端公做法一是為了我兒安魂,一是掩人耳目。”

“敢問老夫人,何為‘咫尺天涯’?”

“中此蠱毒者,相愛相痛,生不能相見,死不可同葬。若生相見,必有一人死,而另一人不可死;若死同葬,必有一人滅,而另一人不可滅。相距咫尺,天涯兩別。如若有人變心、死亡,此蠱可解。也因此,唐門老太,由毒轉醫。”話語中無盡唏噓。

旁人聽來,不過寥寥數言,若有所愛,這話就是誅心之語。

“您是景昂公子的母親,卻能下這樣的狠手?”

“不狠是怎麼行。當時雲清已經被關在宅子裡了,我兒臨終前惦念她,讓我不要告知這個消息與她。讓她相信他還活著。後來我得知雲清生下素冉,雖然更似雲清的容貌,我卻看到了與景昂一般的聰穎。”

“李宅到車行有一條密道,連車夫們都不知道。素冉就是從那裡經常到蓉錦來,鎮上的人也都沒怎麼見過她吧,總是要喬裝一下。本來想讓她光明正大出現在萬濟醫會上,不料卻遇見你們。”

“故事聽完了,我們家的事務,你們就不要插足了。”唐門老太有恢復威嚴冷硬。

“敢問老夫人打算將雲清姑娘關一輩子嗎?”

她靜默許久,才說道:“一會兒你們讓素冉帶著去看看吧。”

 

(六)


“我一直都希望能從宅子正門進入,但是,也許不是什麼好事。”素冉只有十六歲,卻有著超越年齡的成熟與穩重。

“我知道在黔地的不是父親,因為父親已經過世了,要讓娘親相信,他還活著,這個身份不能丟。”

“父親還活著,這吊著娘親一條命。我知道她很痛苦,但是我也不希望她離開我。”她有些哽咽。

“整個院子都鋪滿了迷蠱,她也略懂一些。我不知道你們對著屏風看見什麼,不過我猜是她和父親的過往吧。聽說,以前她是在屏風後跳舞的。綢緞紗羅,就如同紅塵十丈。”畫面中的山川風月,是她和愛人的美好回憶。

“至於為什麼偷你們的鈴鐺,晚點再說,不是現在。”只有在說這句話時,才有些少年人的狡黠。

 

白天進入這宅子,顯然沒有那種鬼氣森森,雲清正坐在院中喝茶,十幾年了,風韻不減。

“就是你們那麼想進這鬼宅?”雲清瞥了一眼,很不以為然。

“我不會走的,哪裡也不去。我知道景昂已經死了,老太婆想讓我出去,想贖罪,我偏不。就是她害死了親生兒子,憤怒無能,遷怒到我身上罷了。她從來沒有愛過景昂,只把他當工具,當作品。天底下從來沒有這樣的母親。她,也害了我。”

“我不知道你們是誰,也不知道老太婆為什麼讓冉冉帶你們進來,我在這裡很好,哪兒也不去。”說完頭也不轉地走進屋內。

 

幾天後,素冉悄悄約出了赤羽。她告訴他,為什麼要偷那個鈴鐺。

“我覺得很好玩,那個讓人很不舒服的溫皇,他應該很喜歡你,我看到了,他把那個鈴鐺給你的樣子。但是,我又不是那麼相信,你恐怕也不是那麼相信吧。那天他闖到宅院,快把娘親的招數都對付完了,情急之下,我用了那鈴鐺。果然,他分神了,還差點受傷。那錦屏,可以說自己的故事,也可以說別人的故事。”

“對了,我很討厭小元,爹疼娘愛,還有一隻可愛的小狗。”

“赤羽先生,你有一種力量,總是讓人不由自主想要依靠你,相信你。那,他,對你重要嗎?”後面這話鋒轉得生硬,莫名其妙。

赤羽沉默了好久。

“也許,重要吧。”

“為什麼這麼不肯定?”

“太肯定的話語,沒有意義。就如同,你愛你娘親,也恨你娘親,你愛你外婆,也恨你外婆。我後來聽宋夫人說,其實是你外公讓老夫人把恨意轉移到你娘親身上。老夫人是愧疚的,她希望有人讓你娘親自己出來。可是你娘親卻不知道你外公的主意,她與老夫人針鋒相對,即便知道呆在宅子里毫無意義,因為你爹已經不在人世,不如讓老夫人終生帶著枷鎖。這些誤會,差一步就是萬丈深淵。你什麼都知道,什麼也不說。你也說不出純粹的愛恨,做的時候才會知道。老夫人因愛生恨,雲清夫人自己也帶著枷鎖。你呢?”

“太肯定的話語,沒有意義。”素冉答道。

 

一個月後,唐門老太因夜間急病去世,震動巴蜀,風光大葬,紙錢飄城三日不散。又某個夜裡,李宅走水,火勢蔓延,留一片灰燼,毒煙散了三天才乾淨。同年,唐門迎來十六歲女掌門。當然,這都是後話了。

 

尾聲

庭院裡,毓娘送來的薔薇花開了,小元和阮阮在花臺前挖蚯蚓。鳳蝶和江霏還在午睡。溫皇、赤羽在簷下吃著瓜果。

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和唐門老太有關?那鈴鐺也是故意送我的吧,哪有追人戴鈴鐺指路的?”赤羽吃著橘子發問。

“唐門老太想培養孫女,因為她快到燈盡油枯了,能把人那樣帶進萬濟醫會的,巴蜀不多。那天,我還看到錦屏上的蒼老面孔,是雲清,但也有唐門老太的影子。至於鈴鐺,純粹有趣罷了,你不要想那麼多。可惜啊,不能領教她的蠱毒造詣了。”溫皇拿著一個橘子,不想動手,但也不願意叫別人來打擾,正不知怎麼辦呢。

突然眼前出現了剝好的橘瓣,是赤羽遞過來的。

溫皇歡歡喜喜咬住。

“你能不能再給我一瓣?”溫皇問道,有些鄭重和不確定。

不知怎的,赤羽驀然想起宋老闆喝醉酒,大著舌頭誇獎毓娘:哎呀,毓娘賢惠呀,鎮上有新鮮海貨,都是我家毓娘買了。就照顧我去過粵地,惦記這口。那時犯懶,不想剝蝦皮,嗝——就和毓娘說我碰蝦皮要長疹子,我心想一年吃不上幾回,毓娘剝個皮也沒什麼。我後來才知道,那天毓娘自己煮的,把手燙紅了,還給我剝蝦皮。可是,我這麼蠢的藉口,她也沒戳破,哪有人碰蝦皮長疹子,吃蝦肉卻嫌不夠的……

“我剝橘子皮會長疹子,吃橘子不會。”溫皇又補了一句。

蒼天啊,宋老闆和多少人誇讚過毓娘的事。

赤羽沒有說話,拿過溫皇手裡的橘子,仔仔細細給他剝了起來。

 

夏日長,夏日長,薔薇倒影入池塘;晚風涼,晚風涼,七月燈滿橘瓣香。

愿君安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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